極北地月光

归期不定

[太中]《打扰焰火》

中原中也死亡/短/be慎入/再见佛罗伦萨

《不信白头》 太宰治后续篇




“我是你路上的最后一个过客,最后一个春天,最后一场雪,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。”*




三十岁那年,荒神力量忽然从他的身体里抽离,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青年。

三十岁中原中也仍还算得上青年。青年二字总能让人想起肉-/-身如初-/-绽的蓓-/-蕾或是烂漫的鲜花,让人想起春末夏初的庭园。

长相英俊,性格讨喜,与周围的人都流露出明-/-媚的善意。直到转头看向太宰治的时候,露出了与从前一样夸张的表情——太宰治施施然地走进病房,和他十几年前的搭档打起了嘴-/-仗。


森首领说,中原中也的寿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。他说:你明白的,这是“污-/-浊了的忧伤之中”不断叠加的副作用。

于是他只能说我明白。

每个人的青年时光都是流水底下闪著光的金砂,而中原中也即将在这样美丽的年纪离开世界。

“那我又有什么可以做的呢。”他状似无意地说道。



“我想休息了。”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站在门边。“没想到吧。”

他挑眉笑了笑。

“喂太宰,我说——”他好似斟酌着语句,笑得有些挑-/-衅:“走吧,跟我去一趟佛罗伦萨。”


他看起来像是攒了满腹超出智力的阴谋。太宰治想。

“好哦。”他说。

出于一种不知名的心态,他答应了。



没有太多的行李,中原中也登机的时候还很兴奋,太宰治嘲笑说他简直就是小学生。

中原中也拧着眉毛瞪着他突然笑了:太宰,现在我可不担心你的异能力了。

他笑着一拳砸-/-在太宰治肚子上,仿佛他们今年十五岁不是三十岁。


鸡飞狗跳地登机以后,拌-/-嘴还持续不断,空乘人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着两位头等舱乘客在经济舱缠-/-斗结束,才带着他们回到头等舱。口头的争-/-执直到中原中也感到耳鸣才停止这种无意义地纠-/-缠。

无意义地纠-/-缠。这好像是他们还是少年时相处的常态。少年太宰治嘴巴欠地很,本质纯-/-良的少年中原中也说不过他就热-/-衷于武-/-力解决问题。

荒神的容-/-器突然沉默了下来。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原本敏锐的五感被一点点剥-/-离,像是被防在真空的容器里,耳鸣中中原中也突然沉默下来。他把脸贴近舷窗。

太宰治默契地停下了声音。他看着中原中也的侧脸,想他俯瞰山的时候,眼睛成为落-/-拓的长天。

他看起来一切都好。

但太宰治知道仅仅是看起来而已。


落地的时候天是阴的,远处的房屋却有覆着金色的屋顶。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钟声振-/-聋-/-发-/-聩,抬起头望见了一格花窗和一束老藤。

中原中也在旅店里坐着,他终于缓了过来后说这座城很适合自己在这里死去。

原话说的是“我会死在这里的话、真是一桩幸事啊”。

太宰治一时恍惚以为中原中也与自己一样抱有了相同的情结,登时喜上眉梢。

他还没有说话,就看见这个已而立之年却仍然年轻的男子寂寞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。像是洁白又如闪电一样的光芒落在他坐在窗前的脸上,无端落出了神圣的韵味。

于是他听见他说:我果然还是无法明白,太宰。

他说我宁可做一丛珊瑚哦。

他往后倒,靠在椅背上,目光掉在楼下的街道上,有胭脂熟透的花植开在自行车的车篮里,叮铃铃的声音响过了四层楼。

佛罗伦萨。灯火阑珊中生长着一片典雅的古朴,紫罗兰色的穹隆,一切好风景都是尚有余温-/-的期待。

他的潜台词叫我不想死。


太宰治坐下来,暮游的行船鸣笛一声。

他无端生出一种愤怒,中原中也批驳了他的自-/-杀美学那么久,即便现在他已时日不但多仍然对他的观点嗤之以鼻——太宰治觉得,多年前对中原中也“审美极差”的评价永远不会过时。


来到佛罗伦萨,太宰治多年前入水的习惯又开始了新的反复。他发觉在异国他乡入水好像会产生一种荒谬的(中原中也语)喜悦,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思维里跳跃辗转不断运动。可人生如此短暂。

他被中原中也叫来的过路人从水里形容狼狈地被捞起来,于是用哀怨的目光注视他。

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睨他,不像从前那样训斥他。于是沉默持续了一路,中原中也终于开口说他正珍惜着一切所遇,在试图在最后的时间学会仰慕更多美的事物,因此他选择了自己和佛罗伦萨。

太宰治摸了把水还是不爽。于是说觉得你怎么开始虚伪了起来。

突然感到一种浓重的违和。他无法适应这样的中原中也,这个人不会对他咒骂呵斥,也再也不会跳进水里救他。他现在正被世界剥离出去,慈悲相渐从骨内往外生长,好似一座叹息的神像。

于是中原中也这座神像崩-/-裂-/-开来,一个鲜-/-活的中原中也生-/-动地开始大骂这个人简直有-/-病。

太宰治觉得这才正常,于是洋洋得意地跟他吵了起来,谁声音大谁赢。


第一个星期日教堂有祷告活动,中原中也不信-/-教,于是在钟声里拿着某一本书对他说,音调平平却好似高天原神明的喃语,“吾等不过偌大宇宙中的一把客尘。”

于是万丈软红尘中,浮薄尘-/-寰,三千世界,匆匆而至,碌碌而往。

中原中也说。他说我真的快死了。

太宰治说你要是死在我面前岂不是很丢脸。

太丢脸了。他想。


而中原中也拿书丢他,说你骂人的时候不是很有力气吗?吐槽的时候也大声点嘛我好反驳你。


太宰治知道他的听力又变得差了一点。

于是他大声说那你可千万别死咯。



春天的佛罗伦萨天是蓝色,云是白色,下雨以后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苍翠的纹理,人眼可以捕捉好多的静默美丽。

中原中也的视力和听力已经被消磨大半,白天里太宰治无意中看见了他发间的白色。

他不再睁眼又缄-/-默不语,面无表情地吃粗-/-糙的吐司和酸的可怕的蔓越莓果酱。

因此太宰治知道他的味觉大概也在弱-/-化。

于是他在中原中也今天的咖啡里加了三倍的方糖,听见他惊喜地说今天的咖啡味道不错。


一天午睡后,中原中也终于睁开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,说太宰,我们去外面走一走。

太宰治望着他无神的蓝眼睛,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说好。

中原中也虚虚地伸出手,露出一个称得上悲悯的笑。他们的默契在一刻显露无遗,好像中原中也身上的夜被剥开了。

走到楼梯上时暮色-/-流-/-淌在他的肩上,太宰治好像看见了他融化成一束焰火,又好像下一刻就要踏-/-碎虚-/-空而去。


于是他们行走在佛罗伦萨街角的暮色里,太宰治说他一直嗅到红色衣领上染著的草莓汁水的味道。中原中也说那一定有柔长却明丽的香气。

这话把太宰治酸的直咧嘴。

于是在街边的小店里他们买了一盒万宝路,烟雾在谢去的春红的袖底,被东风吹乱了教山的轮廓伏倒,他把烟递给中原中也,凑过头用自己点燃的烟头去触碰他的。

中原中也的烟也烧了起来。他眼睫颤了颤,那双蓝眼睛在雪白的烟气背后看不清,太宰治只知道他瞭望着群山。

任由朦胧流向眼睛。


烟燃到尽头,他看见中原中也倏然苍白下去的脸色。

这一刻终于到来。



他头脑里一片恍然,却忽然想起那个暮色里中原中也对他说想成为一丛珊瑚。

他只来得及接住他骤然软倒的身体,手指触到的温热躯-/-体瘦的可-/-怜。这时候他突然恍然大悟那种荒谬的喜悦本质竟然是一种仇恨——再也不会有人纵着强悍的身体素质遁入水中救他了。只有孤独沉寂在血液深处像极了剥离的锈迹。

他突然感觉到空虚,却无法诉诸言语。

人们匮缺著某种交互的勇气,有时叫它信念,有时斗胆称之为爱,从而步步踌躇。

于是他知道他已经是了。他已经是一丛海底绚丽的珊瑚,绀青海潮上,一朵随波千万里的焰火。

他对自己说,轻轻说,做个口型,你,对,正抱着他的你啊,别打扰焰火。


回程的航班上,太宰治一个人坐在座椅上,眼睛向下望去,望见海是含蓄典雅的绀色,望见云气从机翼下流失,望见中也看过的山。

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落进了一种真空,好像喜怒哀乐也都淡去了。

惭愧地说,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感情冷淡,一生温柔只够给一个人。

倘若此人故去。


中也。

他耳边倏然响起了焰火升上空中后绽开的声音,鼻尖嗅到的味道可能是海滩上哔哔啵啵燃烧的木柴。可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广大又似曾相识的慈悲感从空气里将他包围,又很快散去。

生于虚无,失于虚空。


焰火流离的光影哗啷一片,从心头泄下。

这一刻,他确实感受到了无可言说的寂寞。




[fin.]


*保尔·艾吕雅

一时也很难说是不是开始爱着或已在爱着,只是这个人彻底走出生命的姿态就像潮-/-退出长滩,裸-/-露的灵魂像被水饱和的沙,被漫长漫长的寂-/-寞浸-/-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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